他們的確說好了不會對韋恩出手。

這甚至還是這對兄弟認識彼此以後得到的第一個共識。

在阿爾貝托眼裏，‘韋恩’對哥譚的意義是不一樣。而對盧卡斯來說……韋恩一家本身就已足夠不同。

他們曾在那個毒死了老法爾科內的舊宅中激情討論要不要對那些把控著黑白兩面勢力的高層下手。而第一個被摘出名單的姓氏，就是‘韋恩’。

所以是的。他們約好了不會向韋恩下手——問題是盧卡斯也根本沒有下手。

“你是瘋了吧。”

阿爾貝托的氣急敗壞令盧卡斯感到一陣天翻地覆的荒謬。但這件事本身卻莫名其妙的好笑——雖然他也搞不清楚哪裏好笑，但盧卡斯的確就是嚴肅不起來。

“誰對韋恩下手了？而且——你是什麽意思，我從沒和任何人亂搞！”

阿爾貝托惡狠狠的看著自己的血親兄弟。他一向整齊側梳的黑發漏了幾縷出來，讓他顯得格外狼狽。

法爾科內的家主死死地盯著自己的弟弟。他反覆確認著盧卡斯是否正在撒謊——這其實毫無必要。因為盧卡斯從未真的向他說過謊……

但這位兄長卻依舊不肯將視線從自己這上身□□、一臉莫名的弟弟身上移開。他不能、也不想。

————這真是好笑。他竟然在擔心盧卡斯。

他竟真的在擔心這個能與超人比肩的怪物；他在擔心這最初只為利用而被他接納了的兄弟。

昨夜的阿爾貝托始終未能入眠。他有太多話想想盧卡斯抱怨了，他有太多勸誡想對盧卡斯說。

‘你本來就不是個英雄，為什麽要去攙和超人的戰鬥？’‘這不會有任何好處，這只會讓文森特擔心。’

阿爾貝托有好幾次都想翻身下床，直接去和盧卡斯理論。但每當他穿好了拖鞋……就又想起了自己其實和這個弟弟並不非常的相熟。

他們還沒親近到那個地步。

…………這令這本就脾氣很差的前黑幫老大非常的不爽。這不爽足足累計了一夜，最終在他出門透氣，卻看到了那輛熟悉到不行的韋恩愛駕後徹底的爆發了。

“你沒有亂搞。”這位兄長的語氣沈凝的可怕。“你當我是個瞎子，對不對？你當我註意不到你那個司機看你的眼神嗎？你當我不明白為什麽小韋恩要一大早跑來接你嗎？？”

——你不明白。

盧卡斯驚呆了。因為他也不明白。

“你瘋了！——”

這個神與魔的混血邊說邊感到了古怪的羞惱。盧卡斯一把將自己抱著的被子丟向了阿爾貝托，然後趕忙打開了一條窗縫向外看去。

……該死，那的確是輛掛著哥譚車牌的老爺車，而駕駛座上的人也的確就是那個不知死活的小韋恩。

盧卡斯的腦筋為此停轉了幾秒——接著他忍不住的長長、長長嘆了口氣……他搞不懂為何布魯斯·韋恩還沒被他徹底嚇跑。

這讓他既無奈又煩躁。但在出去搞定小韋恩之前，他得先搞定面前的這個大BOSS才行。

“……你平時都是這麽看我的嗎？你在搞什麽啊老哥，別人怎麽看我和我怎麽對他們有任何關系嗎？？我-我”

接下來的話有些難以啟齒。盧卡斯也惡狠狠的瞪向了對方……他好像重新認識了自己的這位兄長一般。

因為這回阿爾貝托並沒為他準備臺階。阿爾貝托沈默著等待他的答案。

這讓盧卡斯感到了崩潰與害臊。於是他的後半句變得特別小聲：

“我沒和你說的任何一個人有過關系——我不想留下這種關系，我不想因任何意外留下孩子……”

阿爾貝托的目光隨著這幾句解釋而迅速軟化。他不堪重負似的搖晃了兩下，令盧卡斯有些擔心他是不是患上了高血壓或別的什麽肥胖病。

不知為何，在這一通有些荒謬的爭吵之後……盧卡斯竟奇異的感到了有些放松。

———這狗屎一樣的生活總能給他帶來各種各樣的意外，與新奇無比的驚嚇。他似乎也該學著去習慣這些了……

畢竟不習慣的話，他總有一天會被周圍人奇怪的腦回路給活活嚇死。

“……那你告訴我為什麽他這麽早就來堵你。”阿爾貝托晃晃悠悠的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他是真的無奈極了。“你長成這樣，盧卡斯，你應該明白我在說什麽。你還救了他一命。有時就是你沒那個意思，事情也會向這種方向發展。”

狗屁。

布魯斯·韋恩會被他所吸引——這可能是真的。準確點兒說，布魯斯韋恩是會被他身上的情報所深深吸引才對。

除此之外的吸引？……盧卡斯可不這樣想。他可不會再小看這個布魯斯·韋恩。

“你想多了也想歪了。阿爾-”

這個昵稱他喊的極為生澀。盧卡斯發覺自己從未這樣叫過自己的哥哥。

“他察覺到了些什麽，不是我們的事，而是赫爾南的……但是總之，我會去擺平他的。”

盧卡斯擡眼瞪向了天花板。他依舊對接下來的事感到了些許抗拒……但最終還是迅速的套上了一身不起眼的兜帽與運動衫。

然後他邊翻窗邊安撫他一臉愁容的兄長：

“沒關系的，阿爾貝托。”

“有我在。”

……

…………

………………

其實殺人滅口是最快的解決方案。

但很明顯。他不可能這麽做。

頂著灰色兜帽的盧卡斯大步走出法爾科內宅的大門。

之前那搞笑的新聞已徹底失去了熱度，他已基本可以不用擔心再被偷拍了。但不知怎麽的，盧卡斯卻還是鬼使神差的選了這樣一身衣服。

所以當穿著如此之隨意的他直接拉開副駕駛的車門，一屁股坐進了韋恩家那氣派的豪車以後——駕駛位上的青年便為他這氣勢而驚了一驚。

“你真的很煩。”

盧卡斯一坐下來便側頭瞪了車主一眼。幾縷金發不聽話的從兜帽中散了出來，令這一臉厭煩的青年看著並沒有很強的攻擊性。

但盧卡斯的話卻非常的無禮。他的確從未如此無禮的對待面前的這人……但這態度卻莫名的令被無禮對待者松了口氣。

“……我真希望你願意換種說法。你可以說我很執著、或者勇敢，盧卡斯。”

布魯斯·韋恩露出了個略帶不好意思的微笑。他實在是個魅力十足的年輕人。這好脾氣的模樣令盧卡斯都有些難以繼續發作。

直到這時的盧卡斯才真的感受到了所謂的命運的慣性。因為看上去無論如何，布魯斯·韋恩是都鐵了心的想加入這場不知因何而起的浪潮中了。

而他也無力阻止——他又有什麽理由阻止？他不是布魯斯的家人或朋友，就算他是，他也還是阻止不了……他只是救了對方的父母一命，這並不代表他就擁有了替對方決定命運走向的資格。

所以盧卡斯放棄了。

他放棄了之前那種接近過度保護的可笑行為，也打算放棄後續對小韋恩的過度關註。這是沒必要的——尤其是在現在的他也有了更大的麻煩要處理以後。

“開車。”

盧卡斯弓著背靠向了後座。

“我不想在這兒和你聊這些。”

他幹脆利落的話語令布魯斯睜圓了眼睛。接著小韋恩先生的嘴角就露出了一個淺淺的微笑。

布魯斯甚至沒問盧卡斯想要他把車開到哪裏，只是非常自然的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我聽說接近市區的地方有劇組在取景，你想去湊個熱鬧嗎？”

……盧卡斯為這話翻了個白眼。他又莫名的不自在了起來。這種輕松的氛圍讓他感覺好像有哪裏非常不對，但他卻說不上來具體是什麽不對。

“不我不想。我不想去人太多的地方。”

——不對勁的感覺又增加了。

“你擔心會被拍到嗎？對這個我倒是有著豐富的經驗，我們可以試著避開大路，看來我今天也不該穿正裝找你-”

…………盧卡斯是真的感到了迷茫。他甚至不知該怎麽接布魯斯的這一句話。此時的氣氛令他感覺渾身難受，這和他想象中與小韋恩相處的模式也差的未免太多了。

而且說到底，為什麽他才是不自在的那個？

布魯斯韋恩又為什麽始終不肯切入正題？？

盧卡斯為此沈默了好幾秒。這在成年人的談話裏是很不常見、非常失禮的。

但布魯斯卻絲毫都沒因此感到郁悶或不安。恰恰相反，這位黑發藍眼的哥譚人甚至還隱秘的看了下對方微皺著眉的側臉。

這真是種奇妙的感覺。

布魯斯的註視極其的克制。他足夠自律也足夠清醒——況且他還開著車呢——不過這並不妨礙他仔細品味自己心中那微妙的層層漣漪……這真是神奇。

最初的感情可能是好奇與向往，但這一層糖皮被剝下來以後，卻又露出了恐懼與迷惑。

對方是他前所未見的某種存在。是獨特的、危險的、吸引人的……

而在一次又一次的優待與驅逐以後……布魯斯心中剩下來的竟然是種淡淡的渴望，和沒來由的征服欲。

———這真是沒道理。尤其是布魯斯還很清醒的記得自己接近盧卡斯的最初目的……但感情從來都不是沒被控制住的。

尤其，布魯斯也沒打算去控制。

小韋恩先生是真的覺得，他們應該是互相吸引著的。他能從盧卡斯的眼中感覺到……哪怕這是種會致命的錯覺，他也願意為此試上一試。

畢竟對方是個如此強大、如此美麗、如此神秘，如此……不同的存在。

這怎麽能不令他想嘗試著前去接近？

“我看到那張照片了。”

相當突兀的，布魯斯·韋恩主動打破了兩人間的沈默，並開啟了一個嶄新的話題。

因為他已察覺了不該放縱自己繼續深究這份吸引的根源。

在如今的這種情況下，他不能準許自己太過動心——率先的動用真情往往會帶來尷尬與刻意，而這是在捕捉這頭猛獸時絕不能有的。

“照片？”

盧卡斯迅速的接了個疑問句。他是真沒反應過來布魯斯在說什麽，也是真沒反應過來自己應該繼續晾著對方。

他們開啟了下一個話題……而這個話題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還是相當‘危險’。

“是的，就是那張合照。”布魯斯的語氣依舊十分輕松。“那張很多年前，你和超人、路西法先生的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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